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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9章 結發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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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9章 結發38

盧皎月留在金陵, 目標也很明確:一是盡量不要進宮,二是掩蓋住青奴已經離開金陵這件事。

前者還可以商量,但是後一個消息是必定要瞞住的。

這算不上太難。

從陳帝下個詔都要搞點小動作, 弄出個冠冕堂皇的名頭來看,他還不想和顧易撕破臉。這是好事,只要這岌岌可危的平和表象還維持得住,很多事陳帝就不能去做。

盧皎月選擇了一個非常常見但是有用的方式——裝病。

以陳帝那個要面子的性格, 還做不出強詔將領病重的家眷入宮。而且病中誰都不好說有沒有什麽萬一, 她要是真的在路上或者在宮裏出了什麽事, 陳帝白惹一身腥還撈不到好處。

盧皎月這麽想著,卻萬萬沒想到, 那位這次親自來宣旨的陳帝面前的大紅人馮力德、馮中官, 聽到事情的來龍去脈,竟脫口而出一句,“太好了!”

盧皎月:???

這反應過於離奇,盧皎月一時之間都沒抑住臉上的錯愕神情。

馮力德也察覺自己失言。

他忙不疊地補救, “咱家是說,那位常年雲游的戴神醫如今正在宮中為貴人們看診, 顧夫人這病可病得巧了,正好入宮讓神醫瞧一瞧, 不管是安神還是驅寒氣,幾貼藥下去肯定藥到病除。夫人也趁這個機會仔細調養調養身子,宮中什麽藥材沒有?以夫人的身份, 盡管取用。”

話說得花團錦簇的, 但裏頭問題簡直太大了。

真心想要幫忙瞧病, 讓大夫來府上就是了,哪有讓病人入宮的?而且她什麽身份, 就到了“盡管取用”的地步了?

盧皎月半垂著眼掩下那些思索,口中仍舊婉拒道:“怕是不妥。妾病氣在身,入宮恐怕沖撞了貴人。還請中官稟明聖上,待妾身體痊愈,必定入宮謝恩。”

馮力德卻仍是堅持:“顧夫人這是哪裏的話?顧將軍如今在外平叛,家中夫人病重,陛下若是不管不顧,豈不是寒了前線將士的心?”

盧皎月:“……?”

這太奇怪了,完全是一副“一定要她入宮”的態度。

而且更關鍵的是,對方話裏完全沒有提及青奴。

要知道,對這會兒的人來說,子嗣可比妻室重要得多。陳帝要是真的想拿捏顧易的話,關註點必定更多落在青奴身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半句都沒有提起。

盧皎月隱約察覺到這裏面有什麽她不知道的事發生了。

心思念轉,她狀似松動,試探著開口,“陛下厚恩,妾深感念之。只是青奴畢竟年幼,一個人留在府上讓人放心不下,恰逢妾身妹妹近日回到金陵省親,妾想托付給她照料幾日。若是中官不棄,還請稍待些時辰、讓妾做些安排。”

馮力德怔了怔,覺得……這簡直太妙了。

盧氏親自做下的安排、親自托付的兒子,任誰來看都挑不出問題。就算是顧將軍回來,不管去問誰,都能只能得到這麽一個答案。

馮力德甚至有點不確定地想,難不成還真是天命所歸、那位陛下做這等事都有老天庇佑?怎麽就這麽恰巧?這盧氏就真的病了。怎麽就這麽合適?盧氏的妹妹就回了金陵,能教她親自安排托付。

天不天命的不好說,人事倒是不缺。

盧皎月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馮力德臉色。

比起她入宮來,青奴不在府上才是當下最大的問題。盧皎月這會兒先一步提起,正是想握住主動權,免得一會兒對方想起來她不好應對。

卻不想馮力德聽了話之後,就連連點頭,“是是,這是該當的。”

又一副仿佛比她還急得態度,緊接著道:“夫人可要現在去差人去請小盧氏?咱家這次來也帶了不少人手,他們在您府上閑喝的這口茶也不是白喝的,沒有幹站著不辦事的道理,咱家這就讓他們跑一趟。”

盧皎月:?

積極主動地簡直不正常。

就這樣,雙方都以為會有拉扯,但因為關註的點不相同,三兩句話下來,兩人居然以一個極快地速度達成了共識。馮力德讓人去盧府請了盧妡過來。

盧妡是繼母吳氏所出的大女兒。

雖然是繼妹,但是盧皎月和對方的關系還不錯。她穿來得比較早,也算是看著對方長大的。再加上吳氏雖然是這個妹妹的親娘,但有點重男輕女的毛病,等兒子出生之後,一門心思撲在只年幼一歲的親兒子上,難免冷落了女兒,算起來反倒是盧皎月平日裏的照拂更多。

就顧家現在這個情況,盧皎月也只敢叫親近的人來。

馮力德安排的人腿腳很快,盧妡不多會兒就過來了。

這種事當然不可能一兩句交代完,姐妹倆關起門來說親近話,馮力德也會意地退出去守在遠處,給兩人留出空間。

盧妡被這麽叫過來,簡直一頭霧水。

她風風火火地坐下,一上來就連珠炮似的問:“阿姊,這是怎麽回事?剛才宮裏的人過來,說是你要進宮?”

盧皎月點點頭,溫聲:“近日戴神醫雲游歸來,在宮中坐鎮。我這身子一直不好,容陛下恩典,也好入宮,讓神醫幫忙調養調養。只是我這麽入宮,到底放心不下青奴,正好你這段時日在金陵,就想著勞煩你在府上住幾日,幫忙照看一下。”

盧妡覺得這話有問題,但是一時又沒覺出來哪裏的不對。

但是聽姐姐的準沒錯,多年的習慣讓她一口答應下來,滿口保證,“阿姊你放心,青奴交給我。你安心養病。”

盧皎月卻搖搖頭,“你別急著答應,因為前些日子那賊人的事,我把青奴拘在家裏。他這幾日正鬧脾氣呢,把自己關在房裏不出門,連我都哄不出來。”

盧妡更迷惑了。

她見過這個大外甥,乖巧懂事、不像是鬧這種脾氣的人啊?而且還有她阿姊束手無策的孩子嗎?當年盧家小弟那麽無法無天,對著她還不是老老實實叫一句“阿姊”。

正這麽想著,卻順著盧皎月輕敲桌面的動作,看見了對方蘸著茶水在桌子上寫的那行字——

[青奴不在府上]。

盧妡錯愕擡頭。

卻見阿姊的神色仍舊是那樣的溫和,緩著聲道:“這事實在麻煩,你再好好想想,免得被牽連了,讓青奴連你這個小姨都記恨上。”

盧妡想要說什麽,但是看著案上那一團已經化開的水漬,終是咬了咬舌尖,將話吞了回去。

她僵硬地往上扯了扯嘴角,努力把語氣放得輕松,“阿姊這是什麽話?都是一家人。長姐如母,阿姊把我帶大了,現在只是照看一下外甥這點小事,我還能不願意不成?”

她這麽說著,臉上的神情卻忍不住又是憂慮又是焦急起來:到底是發生了什麽?居然讓阿姊把青奴送走。又是什麽情況?讓對方連“牽連”這種話都說出來了。

盧皎月對她輕輕搖了搖頭,示意無事。

又一點點柔和下眉眼,輕聲:“阿妡,多謝你了。”

盧妡在這恍惚回到舊日的笑容裏,卻覺得眼眶一酸,差點掉下淚來。

她後悔了。

當年爹攔著阿姊嫁顧家的時候,她不該偷偷幫著阿姊的。

這才過去多久?她那個會因為她對弟弟的一句羨艷,就領著她從後宅偷偷出去,帶著她騎馬、教她射箭的姐姐就變成這樣病弱模樣。

如今還不知道卷到什麽事情裏,竟然到了要把兒子送走的地步。

……

金陵這邊,把青奴的事情遮掩過去,盧皎月還是跟著馮力德進了宮。

另一邊,朱興賢也日夜兼程,總算把小郎君送到顧易這邊。

顧易早就收到了陳帝讓顧府家眷入宮的消息,連日來的心一直提著,聽到了朱興賢帶人來的消息,總算松了口氣。他也顧不得手上的軍務,親自趕過去迎。

顧青奴一見面,就哭得稀裏嘩啦地往親爹懷裏撲。

顧易倒也難得主動地把人抱起來,一邊拍著背安慰,一邊四下尋著張望。半天沒看見另一道人影,不由疑惑,“月娘呢?”

朱興賢神色微僵。

這短暫的沈默讓顧易的神情滯住。

他眉宇中還帶著點剛才放松的舒展,眼神已經凝了下去,他壓沈了聲音又問了一遍,“月娘呢?”

仿佛也察覺到氣氛的詭異,正趴在顧易肩頭嚎啕的顧青奴聲音也低下去。

朱興賢被看得脊背發涼,但還是硬著頭皮開口,“夫人說,她留下。”

顧易沒有答話。

營帳裏是死一樣的寂靜,孩童時不時響起的抽噎聲簡直像是在人已經緊繃到極致的神經上來回拉扯。

許久,是顧青奴開口:“娘說,等我和爹一起回去,就能見到她了。青奴聽話,爹你什麽時候帶我回去找阿娘?”

帶著細細哽咽的童聲一瞬間將人拉回了現實。

顧易深深吸口氣,將懷裏的孩子放下,臉上的肌肉抽動兩下,嘴唇顫了顫,總算勉強平靜了聲音開口,“快了,很快。”

他蹲下身抱了一下顧青奴,又啞著聲道:“你先跟著你朱叔……”

這話沒說完,旁邊的朱興賢已經噗通一聲跪下了。

“還請將軍三思啊!夫人寧願冒險留在金陵,也不願意讓將軍身陷不義,將軍不能讓夫人一腔心意白費。如今正當以討賊之功,堂堂正正地回去!”

顧易使勁咬了下後牙,深吸口氣才開口,“我就是要商議軍情,你以為我去做什麽?”

朱興賢:“……”

顧易剛才的表情,簡直像是想就這麽帶兵回金陵、提刀把陳帝砍了。

顧易沒說什麽,他剛才確實有這個想法,但是他還沒瘋、知道這會兒該怎麽辦。

用最快的速度討滅侯異。

以平賊之功回朝,陳帝不敢動手。

腦海中不期然地想起了兄長的質問——

[一退再退,等真到了退無可退的地步,該當如何?!]

顧易只覺得呼吸間都帶著血氣。

明明退讓的結果父兄都用鮮血書就,他為什麽還會心存妄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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